海德菲尔德
昨天一件小事在智利华人微信圈刷了屏,说的是一架包机从智利出发回国了,据说能登机的人都不简单,这个消息在不少华人中激起了浪花,也难怪,在这智利疫情最严重的当下,能够顺利的登上包机,回到祖国的怀抱,确实是很多人心中的愿望。当然,愿望归愿望,有没有资格登上包机,最终还得看你是谁或者你背后的人是谁。
看到这则小新闻,我不由得想起那句在中国流传很久的一句让领导先走的话来,虽然这次先走的未必是领导,但也肯定不是普通平民,要不然,微信上也就不会有人那么酸了。
其实,这时候要不要先走是值得商榷的事情,智利疫情虽然非常严重,但是去哪里又能够确保万无一失呢?前段时间北京出现大批确诊病例后,我老家南昌昨天也开始出现了新的新冠确诊病例了,这时候回国,万一又遇上一波新的爆发,而智利这边又恰好控制住了,难不成又跑回来么?
要我说,在智利也好,在任何地方也罢,只要注意防范,做好防护措施,都没有太大的风险。再说,现在世界各国貌似都在走群体免疫的路子,也许大家在哪里都逃不脱,早晚要感染一回呢,最终不还是得靠自己的免疫力来扛么。想想真到了那一天,似乎也没有多么可怕,毕竟,就这几个月的情况来看,中青年感染者的死亡率非常之低,也许最后大家扛着扛着,疫情就这么过去了呢,这么一想,我心里觉得宽慰的多了。
放下这件事,我倒是想起一个历史故事来。
故事发生在350多年前的英国。公元1665年,英国伦敦爆发了一场大瘟疫,这场鼠疫杆菌造成的瘟疫共导致伦敦8万—10万多人死亡,死亡人口占到当时伦敦总人口的1/5左右。
在英国中部的德比郡境内,有一座不起眼的村子,名字叫做伊姆村,1665年5月,伊姆村裁缝店的伙计乔治·维卡斯因为处理一批刚刚从伦敦购进的湿布而通过躲藏在布里面的跳蚤感染了病毒,当天晚上乔治就感到头疼,发烧,他想可能是自己太累,多休息就好了。但是随后的几天,乔治的病情越来越重,很快就死了。
瘟疫的第一个死者,裁缝店的伙计乔治
乔治的死,当时并没有让伊姆村的村民有任何警惕。但是那些看望过乔治的人,在很短的时间内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症状,在1665年9月-12月四个月间,前后已经有42人因此死亡。
死亡带来的恐惧迅速笼罩了整个村子,有人开始逃离,以求获得一线生机。那些留下的人也人心惶惶,他们谈论起了几百年前发生的黑死病,许多死者都有类似黑死病的症状。直到一个经过村子的商人告诉村民,伦敦出现了大瘟疫,许多人正在痛苦中死去,大家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情况如此严峻和恐怖,怎么办?
这时候,村里的青年牧师威廉姆·穆培森站了出来。不过,威廉姆虽然愿意站出来,却因为威望不够犯了难。他才来村子里两年,因为他是英国国王查理二世派来的新牧师,他要求村民按照英国国王规定的程序祈祷,那是英国国教大公教的做法,而这个村子的村民其实是支持新教传统的,他们对查理二世推翻新教传统的复辟行为并不买账。所以也导致他们不喜欢这个受国王委派而来的新牧师,他们更愿意信任前任牧师托马斯·斯坦利。
终于,威廉姆放下了自己的成见,亲自去找托马斯,结果出乎威廉姆的意料,托马斯在这件事情上和他看法完全一致。于是他们决定一起去召集村民开会,请求他们留在村里,不要出村。虽然他们明知道一旦封村就意味着伊姆村村民的死亡率会大大增高,但是威廉姆表示自己愿意一直陪着村民,哪怕冒着死的风险也要留守村子,同时附近的德文伯爵已经表示愿意给村民提供食物和补给品。
两位牧师说过这样一段话:“走的话未必能活,谁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感染瘟疫;不走的话几乎肯定会死,哪怕没感染的人也很容易被感染。但我们愿意试试,因为善良需要传递下去,后人们需要记住善良。”说完后,村民们先是沉默,最后答应了。他们最终决定牺牲自己,不逃离村子,不扩散病毒,把生存的机会留给临近的城市和村庄。
随后,两位牧师指挥村民在村口用石块建了一个两米高的墙,一方面表示本村人不出去的决心,也可以阻挡外人不要进村。在封村期间,村民们每天会用醋给碗消毒,在碗里放上钱摆在村口,德文伯爵安排的人以及邻村村民则把肉类、谷物和其他生活物品放在伊姆村边上,支持伊姆村。
封村之后,死亡人数迅速上升,有的家庭甚至全家死光。到了1666年的8月份当月,几乎每天都会有6-8人因瘟疫而死。此时炎热的天气有助于跳蚤的繁殖,这更加助长了瘟疫的肆掠。但是即便如此,也没一人穿越警戒线离开村子。
村民们曾经采取过一些措施希望减缓瘟疫的蔓延步伐。他们将礼拜场所从教堂转移到开阔的天然圆形剧场,这里是开敞的空间,而且离墓地较远,可以减少相互的传染;二是各家各户,主动关在自己家里,将感染者转移到自家的酒窖或地下室中,有感染者死亡后各家自行掩埋。有时候,为了避免与死者身体接触,村民们只能用绳索绑在死亡亲属的脚部将尸体拖往墓地。
这个故事里面,没有惊心动魄的情节,也没有波澜壮阔的场景,我们能看到的只是一些卑微的普通农民无声无息地面对死亡。他们当中很多人甚至没有什么文化,对于他们来说,可能也并不知道他们的做法挽救了英国北部地区。他们并没有觉得自己是英雄,那么,他们靠什么战胜了死亡的恐惧呢?
威廉姆和托马斯两位牧师每天都在村子里活动,他们安慰村民,带领活着的村民做祷告,,为死去的村民做仪式,即使威廉姆牧师的妻子感染瘟疫而死的时候,他仍然和村民们一起坚守,没有退缩。
这些村民和两位牧师,如此坦然无惧地向死而生,支持他们坚持下去的唯一可能就是“信仰”。他们都是基督教新教的信徒,他们接受的教义告诉他们:因信称义的人死后要上天堂,那里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在那里,将不再有试探要面对、不再有重担要担负、不再有罪责要痛悔、不再有疾病要挣扎。
既然我们应当为主而活并为主而死,我们就当将我们何时离世的决定交付给神,且同时既热切地期待死亡,也经常默想永世。而且,在将今世与永世比较时,我们就当轻看今世,并因罪的捆绑,渴慕在神喜悦的时候离世。——约翰·加尔文
在村民们自愿封村隔离400天后,瘟疫才随着最后一名感染者的死去而消失,德比郡政府后来派人前来确认。他们统计后确认全村有267人死于瘟疫,全村只剩下70个人还活着,其中有33个是16岁以下的孩子,剩下的是这些孩子的母亲和监护人。
幸存者中有在8天之内失去6个孩子和丈夫的伊丽莎白·汉考克,也有感染后痊愈并为大家挖掘墓地的马歇尔,马歇尔的妻子和孩子也死于这场瘟疫。
十年后,英国国王查理二世偶然听到一名女仆谈起父母的事迹才听说这个故事,被感动得当场落泪,国王随即要求向全国发布公告,让大家知道这个故事,并特赦伊姆村的后代世袭免税,不过幸存的村民们拒绝了这种特殊待遇。
劫难之后的伊姆村留下了很多的纪念碑,我们来看看其中两块。
其中一块是这样记载的:
罗斯小屋
索普家9人居住在此,他们全部死了。
托马斯·索普死于1665年9月26日
他的女儿玛丽死于1665年9月30日
他的妻子伊丽莎白死于1665年10月1日
他的儿子托马斯死于1665年12月20日
他的女儿艾丽丝死于1666年4月15日
他的儿子罗伯特死于1666年5月2日
他的儿子威廉死于1666年5月2日
他的父母老威廉和玛丽·索普死于1666年
另一块是这样记载的:
玛丽·海德菲尔德,原姓库珀,与她的两个儿子爱德华和乔纳森、她的新丈夫亚历山大·海德菲尔德、以及一位雇工乔治·维加斯曾经在此居住。
乔治·维加斯,瘟疫的第一个牺牲品,死于1665年9月7日
爱德华·库珀,死于1665年9月22日,4岁
乔纳森·库珀,死于1665年10月2日,12岁
亚历山大·海德菲尔德,死于1666年8月3日
玛丽幸存,但失去了13位亲属
在伊姆村,类似的纪念碑还有很多。
伊姆村位于英国中部的德比郡山谷中,村子的规模并不大,2011年人口普查时全村人口数为969人。目前村子里依然遍布着有关瘟疫的匾额、标志和纪念物等。村民们把每年八月份的最后一个星期日称为“瘟疫星期日”,在伊姆村的库克利特·德尔夫广场举行特别的纪念仪式。伊姆村虽然没有独特的美景或著名的历史建筑,但却成了不少人的旅游目的地。前来参观的人们漫步在这座村庄,瞻仰这些边界石并存放硬币,以纪念瘟疫的受害者。